系行舟

对酒看花笑 无钱当剑沽
PS:沉迷学习 偶尔摸鱼

 

【沙李】七年复七年·丙

大路李预警!红色预警!!

明明是沙李文,傻书记还没有出场,我怕不是个假的风衣粉。

表白小吴老师。


到处都有痛苦。而比痛苦更为持久且尖利伤人的是,到处都有抱有期望的等待。

                                     ——约翰·伯格

“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

李达康正挂着点滴靠在输液大厅的椅子上睡着,头歪在一边,头发有些乱糟糟的,嘴唇薄薄的抿成一线,脸上没有表情,一点疲惫就小心翼翼的透出来。

王大路做了那么多年的商人,骨子里到底没脱去那身书生气,他邻着李达康坐着,一偏头就看见他那张脸,脑子里没来由的就冒出那段话来。

出自玛格丽特·杜拉斯的《情人》。

他心情有点复杂。

一个半小时前他接到李达康的电话,火急火燎糊里糊涂出门的时候他随手抓了件羊绒衫套上,又抓了件厚夹克和一条长围巾,一脚油门踩到李达康家,李达康给他开了门,手撑在门把上,不料门往外一开没撑住,直直的就摔进他怀里。他条件反射的伸出手去接,接住了就是一愣,多年来的疏离搁在那里,手一抖差点没把怀里这山芋给扔了,可这山芋不烫还有点儿冰手,他心下不妙,把围巾夹克一股脑往李达康身上一裹,把人往背上一扛就朝车那儿冲,然后又是一脚油门踩到了医院。

人在背上的时候,两颗心挨得极近,心跳就听起来格外的响亮。令人无法克制地就想起当年在金山,他也是这样把人往背上一扛就冲到那辆吉普车那,然后从山路上颠到山脚下的卫生站里去。

硬是给人一种二十几年的岁月与隔阂都从未存在过的错觉。

年轻的时候王大路是不爱穿西装的,下海前他的级别并不高,应酬的事又多是李达康这个县长的活,他更多的是被李达康支使着挨家挨户的跑,身上就乐得轻松地随意套一件汗衫,白白勾跑了山沟沟里一众少女的心。

他那时怀着年轻人的一腔热血,觉得自己能一辈子这样跑下去。没曾想村支书出了事,总有人得负责。

世间白衣苍狗,余一腔热血空付。

汗衫脱了,换上了西装,有什么东西就无声无息的碎了。

王大路坐了一会儿,觉着不大舒服,起身活动几下,又坐回去。到底祸兮福之所倚,屁股在真皮沙发上养尊处优惯了,全然忘记了自己当年在没有靠背的细木板凳上一搁几个小时的光辉岁月。身边这个人倒是睡的沉,他忍不住伸手把这人的脑袋扶正了,明个儿要是堂堂省委书记给睡落枕了,汉东省的面子岂不丢大发了。

被一个电话吵醒的时候他才刚睡下没多久,现下他完全的清醒,没有一丝睡意,心里反而有几分得意洋洋的受用。

你我彼此防备了这么多年,一些东西到底还是没变。

他一向聪明,对自己这点心思也看的清楚,可惜和欧阳菁相比他来的太晚,和沙瑞金相比他又来的不巧。说到底就是不巧。

在金山县临别的晚上他们仨一块儿喝酒,三个人心里都苦,就没完没了的喝。易学习喝多了干嚎了几嗓子就趴桌子上睡了,李达康一喝酒就软,从椅子上慢慢滑下去,半个椅背都露出来,眯着眼呵呵地笑,笑着笑着就带出点泪来,王大路拎着酒瓶子就凑过去,酒是个好东西,喝下去平日的克制和分寸都不必再管,他凑得极近,趴在李达康耳边大着舌头问,达康啊,你有姐姐妹妹没有?他那时候听《花木兰》,酒劲一冲脑几乎就要唱出来。没有没有。有没有啊?他不死心的凑过去。兴许是被热气吹得痒了,李达康抬手去推他的脸,有也不给你糟蹋。喝了酒没劲,一股股的热气还是直往颈窝里钻,李达康就伸手捶他,王大路一股流氓劲上来,觉得他这个模样实在可爱,就由着他捶。捶着捶着就没了动静,一看这家伙也歪在椅子上睡过去了,嘴巴开开好像还在说什么梦话。他凑到他嘴边去听,就听他颠来倒去的念叨对不起对不起,隐隐带了哭腔。他酒意顿时去了大半,轻声的问他,对不起谁?他也迷迷糊糊的应,对不起大路,也对不起学习。他没忍住用力灌了口酒,直起身看他,李达康歪歪扭扭的瘫在那里,眼角那滴泪将落未落地掉不下来,袖子蹭到了手臂上,露出一截细瘦的手腕来。

金山县几万百姓的身家性命和两个朋友的前途命运,若是给放在秤上称上一称,当重几何?

如今全压在你李达康的肩上了。

这是你的代价。

他怀着某种残忍的痛意注视了他一会儿,又灌了口酒,心里几乎生出些报复似的快意来,然后伸出手,把这人歪在一边的脑袋扶正了。

时间就一晃儿过去了。

王大路看着吊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的落下来。滴速是李达康自己调的,他怕天亮之前这药水挂不完,给调的飞快。

李达康向来对别人苛刻,对自己更苛刻。王大路觉得自己当初就是看上他这一点。

宁为百夫长,不做一书生。

他年轻热血的时候在笔记本上写满了这句话。那时他满心遗憾自己再怎么样也是当不成百夫长的。

然后他就在金山县领导干部开会的时候看着李达康把各个没干劲的村干部骂了个狗血淋头。

李达康也是个书生,可他身上有股咄咄逼人的气质,好像一把锋芒毕露的宝剑,即使收于鞘中,那一点儿沉静古朴的杀气也能让人心惊。

那时候他突然想,在这个书生手下当个小兵也算不错。就把自己栽了进去。

无奈宝剑无情。王大路以前听村里的老人说面相,说嘴唇薄的人,性情也凉薄,他根正苗红的一个党员当初半点不信,后来觉得放在李达康身上真是应验。

李达康怕自己拉他下水,防着他没和他联系好多年,他理解,但说心里没点怨气是骗人的,也就顺着他的意思,犟着不联系。这么多年他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想要如何,仿佛对李达康那点喜欢已经成了习惯,烙在生命里了。

有句话不是说:我爱你,与你何干?大抵是这个理。

直到那天在他李达康的办公室里,他扶着桌转着把办公椅,说:“王大路啊,要走大路,不要走小路。”神情冷淡,语气里带了几分警告。他内里一下子就凉了透,他许久不曾见他,他这把宝剑一点没钝,剑尖却指向了自己,带着那一点隐秘的喜欢都化成刀子扎了过来。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应他,只能尴尬的笑笑,感觉目光都无处安放。他强自压下怒意又聊了几句,一下就觉得没什么可谈的了。你李书记官场辛苦,我王大路下海又比你容易几分?十几年的沉浮心酸涌上心头,他推门离开,好歹忍着没把市委书记办公室的门摔了。

后来李达康给他打电话,他一开始不想接,可还是接了。“我错了。”李达康的声音从电话线的另一头传过来,低沉的好像秋夜里的一声叹息。他心口一松,感觉半空中好像突然有支笔落下来,把这么些年的情情怨怨都一并圈了,圈成一个句号,才知道自己固执了大半辈子,等的不过就是这么一句“我错了”,一句“我错了”也已经足够,抵得过这十几年的光阴。

王大路看了看时间,估摸了一下,偷偷把滴速调慢了。目光不自觉的就落在李达康的脸上。

他上次这么近看李达康还是在李达康的家里,李达康一贯是雷厉风行的风格,仿佛无时无刻不和工作连在一起似的,只有工作的李达康,没有生活的李达康,把他叫到他家,还被逼着质问了一段,王大路并不生气,相反有些乐,几乎是炫耀起了自己的小手段。

瞧瞧,我王大路可不算笨,不会做叫你李达康为难的事。

之后说到了佳佳,生活的李达康隐隐约约的才露出一丝端倪来。王大路看他有些局促的搓着自己的耳朵,心里忽然就明白了李达康总是风风火火不不通人情处于工作状态的原因,生活里的他太过脆弱了,李佳佳,欧阳菁,乃至他们这些旧朋友,都成为他的脆弱。而他必须足够强硬。他伸手揽住李达康的肩,现在不只是金沙县几万的百姓了,还有林城,还有京州,都压在这个单薄的肩膀上。干得不错,没让人失望。他欣慰的想,年少气盛的那点报复心早就没了,现在只觉得有点儿心疼。

可到底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二十几年的隔阂到底不是说放就放,生活中有些事,当真连辩驳的余地都没有。

王大路看着看着睡意就一点一点涌上来。黑夜刚刚有几分显亮。

夜晚真长啊,再长一点也挺好。

输液大厅里只有动画片的声音在响,莫名的挺让人欢快,好像一个独立的小世界,所有的喧嚣与污秽都被隔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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